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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第 9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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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落,唐家的書房裏,一盞燈燭十分寂寞,屋裏有些昏暗,好似在掩藏那一身玄色的人。

“哈哈。”

“哈哈。”

“哈哈哈……哈……”幾聲幹笑放空了所有的力氣,唐暮楓重重地靠向椅背,仰著頭,眼神有些呆滯。

他不在意唐家任何一個人看他的眼神,不在意任何人的斥責,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,他人說什麽“不該”,有什麽意義?!三伯、娘親,甚是自己的親妹妹,看著自己擋在唐嵐面前,都是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,他哪裏錯了?保護自己的妹妹哪裏錯了?!

“唐嵐,我終是看見了你動搖的模樣!”低沈的聲音帶著哽咽的味道。

他得到了他想要的,便已足夠。

不管付出什麽代價,我唐暮楓替你背著就好,這就是唐家欠你的,也是我欠你的……

屋裏忽然亮了幾分,唐暮楓微微瞇起眼,朝前望去。

昏暗的屋裏,一個白衣女子,手持燭火,將所到之處的燭臺一一點亮。步履輕盈,衣袖輕擺,一雙黑色的眸子中映著閃爍的燭火,竟有幾分柔情。

難道是自己的幻覺?她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?又怎麽會有那樣的神情?

這些東西不屬於自己。

自己不應該有這樣的貪念。

“如此看著我,莫非我是妖怪?”唐嵐走近唐暮楓,話語有幾分輕快。

唐暮楓瞪大的雙眼,似乎不相信眼前的光景,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“還是說,你不相信我會主動來找你?”唐嵐拿起桌上的筆托,在手中把玩。

“你怎麽……來了?”唐暮楓的話好似從嗓子眼兒裏擠出來的,帶著沙啞,還輕得快讓人聽不清。

“你護了我……”唐嵐並沒有看唐暮楓,“若不是你,我可能已是劍下亡魂了。”

唐暮楓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。他的那句話只是他的一廂情願,他沒有指望唐嵐對他言謝,也沒有準備答覆。

“冉家會怎麽對付你?”唐嵐沒有言謝,只是接著這麽問了一句。

唐暮楓楞了一下,說道:“冉家想對付的是唐家,不是我。”語氣又回到了以往的樣子。

“冉家會怎麽對付唐家?”

“你不是唐家人,也不用管。擔心自己的傷就夠了。”唐暮楓不想說,自己要背負的東西,沒有必要讓她一起,更沒有必要讓她知道。

“秋水樓……”唐嵐轉頭看向唐暮楓,手裏的筆托放在桌上,輕輕磕出聲。

“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。”唐暮楓語氣裏透著煩悶。

到底是誰告訴她的!就算秋水樓真的因為冉家的退出一蹶不振,那也是唐家自己沒能人。就算沒有唐嵐一事,這事要來還是要來。她沒有必要負起責任。

“唐家當家真是年輕氣盛。”唐嵐相比之下倒是沈得住氣。稍稍靠近唐暮楓,說道:“要是我有辦法呢?”

“什麽?”唐暮楓不知為何有種不好的預感。

“我要是能阻止冉家退出秋水樓一事,你答應我一個條件,可好?”唐嵐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唐暮楓,仿佛一只盯著獵物的雄鷹一般。

“什麽條件?”

“給我離開唐家的自由。”唐嵐見對方上鉤,繼續說道,“我說什麽,做什麽,與唐家沒有半分關聯。”

唐暮楓再次陷入了沈默。

這就是她給的答覆麽……

今日在客廳看見她的時候,自己便意識到,自己是關不了她一輩子的。縱使你再怎麽喜歡一只金絲雀,也不能把她一直關在牢籠裏。那樣的行為,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的一己私欲,或名為“愛”,或名為“護”。她想飛出去,自己想讓她開懷,放手才是最好的。

“怪不得爺爺也讓我放她走。”唐暮楓心想,不知為何心中還是苦澀得緊。

“你要走就走吧,唐家不會困著你。”唐暮楓認真地看著唐嵐道,“秋水樓的事情你不用管。”唐暮楓有自己想堅持的東西,就算放你自由,也不想你卷入紛爭。

“是你的意思,是去世的老太爺的意思,還是……唐家的意思?”唐家二字咬得很重。

唐暮楓眼中的光芒暗淡了些。

是啊,自己的意思到底是不是唐家的意思?就是自己不去煩擾她,又能不能保證唐家其他人與自己一樣呢?還是自己太無能,想得過於簡單……

“好。我答應你。”心中的苦楚只有自己才能知道。

“明日,帶我去秋水樓!”

“好。”

唐嵐說完準備離去。走到門口,忽地回眸。

“謝謝你護我……”

唐暮楓猛地擡起頭,那人已經不在,只留下一屋子燭火,亮的通明。

唐暮楓怔了許久,好似呼吸都停止了。忽地吐出一口氣,竟嗆出了些淚。單手遮住整張臉,不讓別人看到自己的情緒。

只因你一句話,我竟如此狼狽……

漫天星辰,隨意灑在夜幕之上。唐嵐回到後院的時候,後院已經被夜色籠罩。淺黃色的光打在窗戶上,讓人心裏一暖。

予寒已經回了屋子,倒沒有飲酒,只是安靜地翻著書。

唐嵐向著予寒走去,在離他較近的地方停下。

“予寒,你想不想離開這個地方?”

予寒擡頭,眼裏閃過一絲意外。只是一日不見,她的眸子裏竟有了光彩。心裏的那根弦好似被輕輕一撥,她的這副樣子,自己竟有些喜歡。

見予寒不回答,唐嵐接著說:“這幾日你跟著我,事成便能離開唐家。”

予寒承認,這是一個讓自己感興趣的提議。自己最怕的,不過二字:無趣。

“可以。”予寒低下眼,繼續看起書來。

“一言為定。”唐嵐話語中多了幾分輕快。拿起予寒桌上的另一本書,靠在旁邊的坐椅上,看起書來。

予寒瞥了一眼旁邊的女子,她臉上那幾分笑意還未散去。

不禁暗笑:真是個孩子……

而此刻的唐嵐心裏也想著另一些事:這是個賭局。

賭贏了,就有自由;

輸了,也許是死……

******

夜裏去了書房的還有另一名女子,那名女子沒有進屋,只是看窗外看了一眼。

而那一眼,就讓她沒辦法再靠近那屋子一步……

唐曉染快到書房的時候,剛好看見唐嵐從書房裏出來,她的步子很快,表情卻在夜色的掩蓋下看得不真切。

“唐嵐?”唐曉染很意外,“她來這裏幹什麽?”

快步走近書房,她卻看到了一個她從未見過的唐暮楓,以至於剎那間她覺得眼前的人是那麽陌生。

為什麽?

在爺爺去世的時候你都沒有如此,卻因她哭得這般狼狽?

我只當你是個喜怒不行於色的人,卻不曾想你居然也有這樣的一面!

就算是有,為什麽是因她?

……

對啊,白日裏你也護著她。

可她不過是個與唐家無關的人,還是個給唐家帶來災害的怪物!

你為什麽護著她?

……

你還是我的哥哥麽?

……

為什麽應該是我的東西,卻被她搶走了……

你是,爺爺也是……

為什麽爺爺願意單獨跟她見最後一面,而不是我?

為什麽……

……

……

為什麽我還是對誰都恨不起來?

甚至是她……

我居然會希望她活下來……

看著她的樣子,我竟然覺得自己應該被比下去……

為什麽……她沒有錯,卻要過那樣的日子?

為什麽……她過著那樣的日子,卻搶走了我應得的溫柔?

……

我不甘心……

好不甘心……

……

唐曉染攥緊了拳頭,強忍著不讓淚水落下。淚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,她看不清屋裏的人。滿屋燭火的光點在眼裏連成一片,照的她有些恍惚。

******

次日清晨,唐嵐也起的很早,穿了身容易行動的淺藍色衣服,頭發也用淺藍色的絲帶綁起來。那根墨玉簪子雖沒有摔壞,也留下了些瑕疵,唐嵐也嫌簪子太麻煩。收拾好一些換洗衣物和散碎銀子,拿上紙符與常用的小刀,包袱裏便沒有其他東西。

予寒昨日答應與她一路,早上也就留在屋裏。銀發銀瞳都化成黑色,其他的倒是沒有變化,五官看起來還是明顯異於常人。予寒雖是個實力強大的家夥,可這變形的法術似乎不太擅長。

兩人等到唐暮楓來,便跟著一塊兒出了院門。

時間尚早,唐林氏和唐曉染都在歇息。二老爺和三老爺在昨日冉家人回去之後也下了山,家裏就只有些下人在走動。

剛出後院,唐嵐便看見後院門口守著一個老婦人。老婦人頭發花白,有些駝背,身上的衣料倒是比家裏其他下人好一點。老太爺去世那日她就在房裏伺候著。從她並不避諱地在後院門口守著來看,這人應該就是張媽媽。

張媽媽面上還是憔悴地很,老太爺去世對她打擊不小。張媽媽先對唐暮楓行了禮,便看向唐嵐,疲憊的眼裏擠出笑意,嘴角微微上揚,把臉上的皺紋推得更為明顯。張媽媽就這樣看著唐嵐,久久不移開視線,雖是一句話沒說,卻驅散了空氣中的寒意。

唐嵐雖是見過張媽媽,卻沒有說過話。以前都是張媽媽為自己送來飯食,照料自己的生活。現在她在這裏候著,許是想送自己一程吧。

唐嵐對張媽媽頷了頷首,淺淺一笑。

三人接著就下了山。

秋水樓裏十分熱鬧。

昨日冉家人上山拜祭唐老太爺的事情不脛而走,有些個消息靈通的,聽說冉寧遠下山之後臉色鐵青,猜測定是冉家與唐家鬧了不愉快,便早早蹲在秋水樓看熱鬧。這人聚在一起,事情就是一傳十十傳百,秋水樓裏聚著的人是越來越多,大有鼎盛時期的模樣。

“我就說這幾天會發生大事,你看看。”

“就你會說,那你說說這事兒會怎麽樣?”

“昨天冉家人不是去了唐家,還鬧了不愉快麽。我看啊,現在冉家老爺指不定想著什麽法兒要對付唐家呢……”

“是啊,這老太爺去世了,唐家人怎麽還敢招惹冉家?這不是自己找堵麽?”

“估計再過幾日,秋水樓就再也見不著冉家人咯!”

“哎……這唐家辛苦經營大半輩子的秋水樓……”

“你瞎擔心什麽?我們這些散客,誰栽的樹不是一樣乘涼?”

“你就只為著賺那點銀子,有本事就去接點難度大的,名氣大了自個兒開個樓!”

“跟你說話就說不了幾句多的,去去去……”

……

“你看那不是唐暮楓麽?”

“是啊,剛出事兒就來了,我倒是好奇他想怎麽對付。”

“他後面那一男一女你見過不?”

“沒……”

秋水樓裏人聲鼎沸,卻還是有人註意到了剛剛進門的唐暮楓一行人。

走在前面的唐暮楓依舊一身玄色衣裳,頭發高高束起,沒有一絲散落在外。嘴唇緊閉,一臉嚴肅。棱角分明的臉上幹凈整潔,雙眉色濃而形鋒,縱使雙眼帶著倦意,整個人還是能給人一種威壓。許是連日接踵而來的事情,把他打磨得有了幾分成熟男子的味道。

與唐暮楓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一旁的予寒。一襲白衣在步履間宛如翩翩起舞的蝶,烏黑的長發隨意地攏在腦後,落下幾絲搭在耳旁,顯出幾分慵懶。黑色的眸子極其深邃,面上沒有一絲笑容,天生帶著疏離感,仿佛他不在這世間一般。

夾在二人之間的唐嵐則被掩去了光彩。一張臉只能說長得清秀,卻談不上美艷,加之不施脂粉,便難以引起別人的註意。不過,若是有仔細的人對上她的雙眸,定會為之流連。

唐暮楓帶著二人來到管事的地方。

“取一個帶著唐家家徽的空牌來。”唐暮楓向著梁管事吩咐道。

“是。少爺。”梁管事應下。

不一會兒,梁管事取來了空牌以及筆墨,躬身放在唐暮楓面前的桌上。

唐暮楓提筆一揮,一個“嵐”字即成,字體蒼勁有力。

“給。”唐暮楓待墨幹了,將牌子遞到身旁的唐嵐手上。

“少爺,這……”梁管事一心以為這牌子是唐暮楓為自己準備的,卻沒想到給了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女子。“奇怪,唐家什麽時候有這麽一位小姐?”梁管事不禁納悶。

唐暮楓沒有正面回答他,只是看了他一眼,示意他不要問。

梁管事經常跟人打交道,只是一眼便明白少爺的意思。這秋水樓知道的事情不少,很多時候就是知道也是不會亂說的。明哲保身,他們都懂。

唐嵐拿到牌子,便向著告示板去了。予寒對那上面的任務一點沒有興趣,便在近處隨意找了個地兒坐下喝起茶來。

告示板寬約一丈,高過一人,伸起手來剛好能夠到頂。從上到下分為七等,越往上數量越少,難度越大,報酬也越多。一等與二等、三等與四等之間有明顯的難度差異。寫著任務的牌子也有幾種,一種是普通木牌,數量也是最多的,多是普通百姓或是小戶人家掛上去的,任務一般難度較小,適合實力一般的人,接任務頻繁的話,倒也能夠養家糊口;一種是紙或絹鑲有木框的,數量相對普通木牌少很多,多是有錢人家或是某些地位顯赫、家喻戶曉的人掛上去的,任務難度中上,行內說得上名號的也沒有壓力;最後一種是上好絲綢加之楠木鑲邊而成,專為朝廷發放的任務準備,難度極大,就算某些人物難度相對不大,也會因為朝廷的事情增加事情以外的麻煩,一般人多是不接的。

告示板前圍了很多人,或是尋些事情做的,或是評論行內人實力的,或是打探情報的……唐嵐從來沒有到秋水樓來過,剛剛註意到她跟唐暮楓在一起的人也不多,也就沒多少人對眼前這個有些瘦弱的小姑娘感興趣。

“你看看,這任務居然爬到一等去了。”

“可不是,上月還只是普通任務,不知道有多少人賠進去了。”

“要不是那麽多人賠進去,朝廷怎麽會重視?不過是一個偏遠的村子。”

“我看,洛城裏除了唐家和冉家,沒人敢接!”

“呵!我看只有冉家敢接吧……你也不看看,冉家父子在秋水樓是什麽地位,唐暮楓又才接什麽等級的任務。”

“嘿嘿。你說的是,我看不久我們就得去別的地方轉悠咯。”

聽著身旁兩個穿著隨意的人談得歡,唐嵐暗自一笑:“秋水樓的情況果然和預想的一樣。”

唐嵐仔細讀了讀那張告示牌上的內容。

“渝州,雲隱村……”唐嵐心中默念,踮起腳掛上牌子走人。

唐嵐回到唐暮楓身邊,輕聲說道:“別忘了,事成……”

“我知道。”唐暮楓眼裏充滿擔憂,“切記以自己的安危為重。還有……那股力量能不用絕對不要用。”

唐嵐只是點頭,便準備出門。

予寒見唐嵐要走,放下手中的茶杯,起身跟在她身後,不料被唐暮楓攔了下來。

“你要護她。”唐暮楓看著予寒,語氣裏幾分命令幾分請求。

予寒沒有回答,繞開唐暮楓跟了上去。

唐暮楓神情凝重,跟梁管事說了幾句,便上樓去了。

唐嵐與予寒剛一出門,一白衣罩著青紗男子便進了秋水樓,三人在門口擦肩而過。

“真像!”

男子的眼追著唐嵐而去,腦中不禁浮現出另一個女子的模樣。那女子最喜愛一身淺綠,發髻挽得簡單,卻是離不了一支墨玉簪子。不過被一10歲孩子說了兩句,就用手指把那孩子的額頭按得通紅,一臉的頑皮活像個長不大的孩子,哪裏是十幾歲的姑娘家。

“梧桐。你在門外等著,我去去就回。”男子說完大步跨進了秋水樓。

“是,少爺。”梧桐有些無奈。這祖宗又在鬧什麽,老爺都說不讓來了。

不一會兒,梧桐便見到自家少爺出來,身後還跟了一群一臉諂媚的。不過男子直接無視了他們,好似那些人根本不存在一般。

走到梧桐面前,男子眼裏放著光:“走,去渝州!”

梧桐也不想問他要幹什麽,反正不跟丟就成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求關註,麽麽噠~~

大家開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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